编辑| 金宇凡
四个小时的直播期间,GMV突破7200万。 这是丁磊第一次直播的成绩单。 在他之前的张朝阳、董明珠等企业家,对于一次直播后销售额达到千万、上亿已经不再感到惊讶。
今年的618也演变成了一场直播带货的狂欢节。 除了百亿补贴之外,淘宝、中国移动三大电商平台还邀请了各界明星到直播间带货。 打着直播带货旗号的MCN机构短时间内风起云涌。 内容创作者看到了商业化的曙光,纷纷进入该行业。 直播间已成为众多品牌的核心转化渠道之一。
然而,各方并没有因为进入了一个“赚快钱”的行业而高枕无忧。 反而很容易陷入直播带货的陷阱。
首先,主播和品牌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常微妙。 罗永浩带来的520朵花竟然被烧毁,他喊出了牌子; 陈赫直播间的小龙虾因变质被消费者投诉; 快手头部主播刘二狗被媒体曝光与商家联手带假货等。 有网友调侃称“直播的质量说明货品的质量”。 这些主播无论是明星、名人还是顶级主播,一旦“翻车”,就会处于舆论的放大镜之下,至少短期内是这样。
MCN机构与品牌商之间的冲突也爆发了。 一些MCN机构遇到不法商家拖欠货款、兜售缺陷产品,并因巨额赔偿而蒙受损失。 一些中小品牌跃跃欲试,误信“黑心”MCN机构。 投入产出比没有保障,花了几十万,血本无归。
此外,MCN机构与主播之间的利益捆绑也受到挑战。 一些MCN机构因顶级主播的离开而业绩一落千丈,最终被迫“出卖自己”。 还有一些人则专注于MCN机构的业务,希望能赚快钱,利用虚假排名刺激新主播缴纳大额智商税。
冉财经采访了六位直播行业人士。 其中有刚刚入行的主播、MCN机构负责人、广告公司以及直播行业的供应链从业者。 以下是他们的口述,品牌商、主播、MCN三者是如何互相欺骗的? 直播卖货狂欢背后到底有多少连环骗局?
-品牌被主播骗了-
与某头部平台合作:投入30万元,只卖1.5万元
叶明 | 广告代理
最近直播很流行。 不久前,我们为客户和领先的直播平台敲定了一次包装推广活动。 除了三场直播外,平台还提供信息流推送、开屏硬广告推送、以及针对部分粉丝的直播信息定向推送。 整体套餐价格30万(不含佣金)。
但顾客无法选择带货的师傅。 他是平台指定的腰部主播。 我们提前做了一些调研,判断这些腰部主播的带货能力相当不错,客户也认为性价比相当高。 今年的疫情对顾客影响很大,顾客也想通过直播赚钱。
我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,这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巨大的挫折。
我们最终确定的直播产品是速冻食品。 每客价格不高,50元一袋。 据说销量应该不错。 直播一共进行了三场,每次口播持续5-10分钟,给了品牌相当多的曝光时间。
但最终的结果却出乎意料的惨淡。 第一场比赛只卖出了50个包。 随后的两场比赛销量有所增长,但无济于事。 最终,三场比赛只卖出了300个包,这意味着该公司收到了15000个。 可以说是失血过多了。 问题是其他产品在直播中成交量都不错,但我的客户却卖得不好。
事实上,在直播过程中,我们发现主播过于随意、不专业、对产品不熟悉、错述了产品功能。 后来我们也反思是不是因为选品不好,消费者不感兴趣。 不过,后来客户要求薇娅做了一场直播,同一款产品一场就卖出了3000多份。
作为中间代理,我们的客户很难遭受重大损失。 我们正在考虑如何补偿。 至于失败的原因,我们后来得出的结论是,一是主播本身对产品不熟悉,二是腰部专家的带货能力值得怀疑。 。
由于合同上规定,主播和平台不保证销量,也就是说,无论销量如何惨淡,他们都不会负责,风险只能由商家和我们共同承担。
-主播被品牌骗了-
卖大果卖小,被投诉后生意消失:主播赔偿数十万元
张腾 | 腾达孵化器创始人
我从事 MCN 工作已有五年了。 作为我们孵化器的主播,在和商家合作的时候,经常会遇到一些不靠谱的品牌。
其中,扶贫项目中农特果问题较多。 去年,我们的一名学员连线到甘肃南部的扶贫项目,送了橙子。
我们的产品选材相当严格,会经过两轮筛选。 第一轮,50%的产品将被筛选出来。 确认合作意向后,对方将寄出样品,我们将进行新一轮的筛选。 一些包装差、易破损、口感差等的产品会被再次筛选掉,二次筛选中只剩下30%-50%的品类。
事实证明,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不诚实。 他给的样品非常好,但是发货的货物有缺陷。 商家给出的解释是,不存在外观完全相同的橙子。 听到这句话,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。 最终,我们只能硬着头皮,根据情况进行“锚定先赔”。
这是一条行业红线。 一旦出现“收到的样品与直播间样品不一样”的情况,该商家就会被“通缉”,全网主播都会对此类商家和商品保持警惕。
另一个学生带来了一批樱桃。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果农。 商家在选品时,会发大件水果,但在销售阶段,只给卖家发小件水果。 接到用户投诉后,该商家就消失了,那批货物的最终损失仅可由一名学生承担,且赔偿金额超过10万元。
与果农合作时,签订合同是一个大问题。 有些合作项目,无法直接与农户签订合同,甚至即使签了,农户也未必认可。 因此,大多数主播都会避开农副产品。 如果一定要签订合同,则需要对方保证产品规格和售后问题。
水果直播基本上都有很大的陷阱,比如烟台樱桃、大连海参,就很容易出现问题。 大主播通常只卖标准产品。 今年上半年,螺蛳粉、自热饭品类爆发。 因为标准化程度高,所以没有太多问题。
直播最大的陷阱是不是全网最低价格
奇硕| MCN机构电商运营
我们做MCN机构这么多年,听过很多同事被骗的经历。 尤其是在直播刚刚兴起的早期,行业不规范,没有平台合约的约束,大家都在进行私下交易,很容易被骗。
合作往往需要预付款,但预付款打给网红后,对方就消失了,无法直接联系。 此外,快手之前的网红都是本土人士,非MCN。 他们没有经纪公司,单独工作。 他们可能是朋友或亲戚,不受限制和规定地做自己的生意。 被他们欺骗的人也不少。
有的人被网红欺骗,有的网红被别人欺骗。
2018年底,快手刚刚开始商业化,在平台上投放网红电商广告,ROI(投资回报率)特别高。 一些骗子会将微信头像改为某电商APP的官方Logo,以合作为名,欺骗网红。 获得信任后,他们会欺骗他们的身份证和银行卡信息,并对他们撒谎。 ,需要缴纳一定的介绍费。
很多网红都是在那个阶段被骗的。 现在,大家都通过直播卖货,其中存在很多陷阱。
例如,直播间展示的产品样品与商店最终发送的产品不一致。 一些大主播的话语权比较高,可以要求商家直接退款。 但更多的情况下,商家的售后服务是形同虚设,消费者只能自认倒霉。
此外,我们还与扶贫项目进行合作。 一些本土企业对供应链的控制力不如大品牌。 因此,当消费者购买商品后投诉质量问题时,我们会要求企业直接退款、补发或赔偿。 ,但这对我们与配送专家的关系以及我们自己的品牌是有害的。
如果产品质量不好,说白了就是主播被坑了,因为所有粉丝从直播间买东西都是看在主播的面子上。 一旦产品质量不好,粉丝会责怪主播不靠谱,而不是骂商家。 。
主播带货也怕一件事,那就是不是最低价。 如果大主播向粉丝承诺价格是全网最低,或者给粉丝提供福利,但被发现不是全网最低价格,会直接影响粉丝粘性。
比如,快手网红小依依曾经举办品牌活动时,淘宝上的一家店铺恶意以比她直播间更低的价格宣传同款产品,因此活动被当场叫停。
至于网红和MCN的关系,作为一个想要入行的新主播,如果没有零经验、没有团队,可能就做不好。 MCN和讲师还是会提前告诉你他们走过的弯路。 后期主播做大了,必然会和MCN竞争。 不过,前期MCN花了很多钱来铺路建号。 主播有了粉丝之后,就得解约,这对大家都不公平。
-MCN被主播骗了-
主播离开业绩下滑:不得不卖掉MCN机构
张楠| 前MCN组织创始人
我一开始是一名淘宝商人。 2017年,淘宝平台邀请我们做淘宝直播机构,我就关掉了店铺,开始做MCN机构。
招完主播后,我们咬牙发了底薪。 当时他们还在公寓里直播,节目结束后直接在那里休息。 后来,他们在获得融资后搬进了办公楼。
当时淘宝流量很大,每个机构都给了一些资源。 由我们的组织决定支持哪些锚点。 我们签了十几个主播,扣除卖货成本后,拿出净利润和主播平分。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困难才开始,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。 锚太不稳定了。
有的主播有了一定的粉丝基础和较强的带货能力后,就开始和我们协商分成比例; 一位主播交了男朋友后,男友对她说:“你为什么要为公司赚那么多钱?” 您可以自行要求我们终止合同。
还有一些不可控因素。 比如有一位主播,老公是富二代,不缺钱,所以要求她在家生孩子,停止直播。 还有一些主播,人气一时上升,心态也发生了变化。 我正在努力直播,但是太累了,所以我休息了一段时间,回来后我的流量断崖式下降; 也有主播整容后遭到黑粉攻击,心态很容易崩溃,承受不了压力就放弃了。
我签合同的时候,因为对这个行业没有清楚的了解,所以违约责任并没有写得太重,违约金也只有几十万。 后来,一些主播被其他平台挖角,给了他们更高的佣金,并帮助他们支付违约金。
当时我们的主播几乎有10%被挖走,50%的流动性比较高,最多40%能保持稳定。
其实早期,主播月入几十万的时候,对于我们机构来说,利润并不是很高。 后来,当主播的粉丝越来越多,月入100万的时候,他就觉得公司白拿了他的500块钱。 万。
做MCN机构就像赌博。 最大的风险就是主播的培养以及与主播的关系。 当主播不红的时候,就需要花费资源和精力去培养。 如果他们受欢迎,他们很可能会独立或被挖走。 而且,孵化主播的成本越来越高。
到2018年底,除了一些流失的主播外,我们签约的第一批主播的合同也已经到期。 有时,只剩下六七个主播。 其他岗位上有的人无事可做,有的核心团队的人也离开了。 单打独斗。 随着竞争加剧,主播流量下降,到了2019年,我判断流量红利即将过去,于是卖掉了机构,转做直播服务。
-主播被MCN骗了-
受虚假排名刺激,主播付费培训:黑心MCN两面出击
念念|锚
坐标是杭州。
我是在工作中接触到电商直播行业的。 去年,我工作的设计公司与一些淘宝服装店有业务合作,我认识了一些非常年轻的女孩,她们不仅在淘宝店做模特,而且还在店里开店,偶尔出去逛逛。承担一些私人工作。 我每个月可以赚2万元。 我很羡慕。
去年年底,有商家临时招聘了一名兼职主播。 当时我缺钱,而且因为我的外表还不错,所以我就去尝试一下。 每个周末播半天,总共四五次。 虽然赚的钱不多,但是我的镜头感和表达能力得到了商家的认可。 运营经理认为我有很大的潜力。 看了李佳琪和薇娅的成功案例,我有一些想法。
一位业内人士告诉我,商家的直播往往是导购。 自己的影响力很难建立,没有固定的粉丝。 如果我想做主播,我建议找一家有成熟培训体系的MCN机构。 为我打造个人形象,同时也提供资源支持,比如粉丝增长、内容运营等。 他向我推荐了一家机构,我没有考虑太多就去了。
作为一个新人,我不太懂规则。 负责人告诉我,电商直播和秀场直播不同。 卖货需要较强的专业性和丰富的经验,收入滞后。 性,所以前期就要求我多学习,赚的少就忍着。 以后我会进步很快的。 我觉得他很有诚意,所以我想尝试一下。
第一个月,我根本没有接受过非常系统的培训。 我刚刚收到了一些培训文件。 试播了几次之后,观看的人寥寥无几,销量更是惨不忍睹。 不过负责人每天都会给我一些群里的培训资料。 新晋主播“纪录”排行榜出炉。 和我同一批进来的人都非常优秀,而我基本上每次都是垫底的。
负责人告诉我,公司有一个“精英计划”,可以通过公司集中资源进行培养,但有一定的选拔标准。 如果您无法满足,您仍然可以付费注册。 他还表示,后期的回报将远远大于投入。 不得不说,这个“资源包”的推出让我很兴奋,他提到的“逆袭”的例子也很精彩。 我不想落后,就把一万元钱交给了公司。
效果立竿见影。 公司为我开设的抖音账号粉丝数量很快就增加到了30万以上,直播间的观看人数也突破了1万。 但奇怪的是,我的销售额仍然很低,佣金分成也惨不忍睹。 每次直播多则一两百元,少则几十元,根本看不到希望。
后来我就弄清楚了公司的套路。 原来,该公司招募了大量业余主播。 每个新主播都有一个专属的“新群”,每个人都处于群的最底层。 这是为了让新人感到焦虑,抓住“救命稻草”,高价购买所谓“精英计划”的定制服务,然后随意愚弄新人。
公司的主播大部分都是基于纯佣金模式,但一旦有人付费定制服务,并用这笔钱获得了一些粉丝和观众,直播间就可以收取坑费。 就算一个坑500块钱,一晚也就20块钱。 通过这个陷阱你可以赚一万元,但销量不会改变。 旨在诱骗抱着试一试心态来主播带货的小商家,一次性达成交易。
这些MCN机构非常擅长向主播承诺高收入并对其进行洗脑,同时利用虚假数据欺骗商家。 当然,也怪自己太浮躁。 李佳琦和薇娅努力了这么多年,才取得了成功。 我怎么能这么容易做到呢? 现在想想真是可笑。
-结论-
从追大网红开始
直播带货变成了游戏
以个人IP和销量数据为导向的节目
沉婷| 直播供应链从业者
我有供应链背景。 这两年,因为供应链直播,我走上了这条路。 现在我与品牌、机构、主播/影响者有联系。
现在之所以暴露出很多陷阱,就是因为这条路走错了路。
直播的本质是一个基于品牌和产品的生态系统。 其起源是品牌对视频宣传内容的需求。 例如,淘宝直播就是根据商家的需求拍摄产品广告视频。 店主开始更换模特在视频中出售。 商品。 据我了解,1.0直播更多的是产品素材方向,类似于更加生动的产品详情页。
只是后来,由于一些大网红的出现,整个直播带货的势头才有所回升。 它逐渐脱离了品牌和产品本身的需求,变成了以个人IP或纯粹销售数字为导向的节目。 很多人的认知都被引入了歧途,所以出现了很多陷阱。
其实MCN就是一个广告机构,一切都是基于广告创意的逻辑。 但在很多品牌眼中,MCN只是一个销售机构,这就产生了偏差。 品牌需要彼此做广告并维持销售。 MCN被迫你只能同意生意,但你肯定无法实现销售。
这两方的套路通常是基于商业模式。 比如,品牌为了拿回坑费,与网红签订所谓的ROI保证或CPS纯佣金。 最后就变得不清楚了,商家就会认为自己被骗了。
更多的情况下,品牌会因为自己品牌的契合度和网红的选择而感到被欺骗。
直播特别适合新产品的创作和推广。 相当于品牌将部分广告营销费用输出给大网红,补贴产品。 商品最终的价格可能会低于成本价,但已经达到了目的,推广了新品。 出去。
但对于一些知名品牌、上市公司、老字号来说,做直播带货比较困难。
首先,直播会颠覆现有产品的价格体系。 如今直播带货第一个因素就是价格,很多品牌都会陷入低价陷阱。
有的品牌一开始还被说服了,但中途就后悔了,于是他们做出了改变,甚至改变了价格合同,并对消费者使用了一些常规的营销方式。 最终的结果是消费者和主播都反感了。
但如果低价持续下去,供应商、天猫、京东、线下超市都会受到影响。 此外,定价决定了品牌的受众。 如果价格降得太低,消费者对品牌的认可度就会降低。
品牌越大,就越注重自身的价格。 他们会控制价格,但会和主播约定固定的营销策略,比如买2送1、买3送1,但在链接上传或网红完成执行后,他们往往当场做。 我后悔了,因为我发现订单量太大,送了之后就赔钱了,而且损失比预想的要大得多。 这是行业中特别普遍的问题,因为大多数品牌都不适应这种策略,特别是在利润不是那么高的行业,比如生鲜食品。
二是所选网红对品牌不够了解,呈现方式与品牌不匹配。 可能有一些品牌更适合刘德华和赵雅芝,但他必须找到目前的领军网红。 最后销量不好,没赚到钱,对品牌也没有增长作用,所以他觉得自己被骗了。
有的大网红甚至会答应商家预估一下数量,然后告诉品牌商,给我一个价格,我可以做1000万、2000万,厂家就备货。 结果网红翻车了,预估数量可能连1/10都没有卖出去。 该品牌剩余的产品怎么办? 损失只能我自己承担。
其实这都是因为行业发展太快,信息不对称。 很多品牌只看到光鲜亮丽的数字,而在运营过程中未能坚守住底线。 因此,不少企业在直播领域遭受了沉重打击。
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张楠、齐硕、叶明、沉婷均为化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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